文/鹿鸣君
1年前，乌镇峰会(首届世界互联网大会)首次亮相，来自100个国家的1000名嘉宾与会，200名嘉宾发表演讲，习近平发来贺信，李克强同与会代表头脑风暴、论剑西湖。
1年后，乌镇峰会(第二届世界互联网大会)升格，中央网信办主任鲁炜昨日透露：来自120个国家的2000名嘉宾与会，俄罗斯总理梅德韦杰夫等8国领导人、50个国家部长级官员参会。而且，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确定出席并作主旨演讲。
当然，像去年一样，互联网界大佬均会出席，由于世界富豪榜前列的大多来自互联网界，这意味着全球最富的一群人将再次集结。在12月16日-18日，乌镇这个水乡，将成为全球政商力量最为集中的地方。
1年之间，中国新增了一个对标达沃斯论坛的世界级政商会晤平台。
乌镇变了。
这里是中国最早可以摆脱钱包的消费、生活区域;据称是大陆地区WiFi最密集的区域，有2600多个点位覆盖WiFi，包括洗手间;互联网出口达到了22万兆，连接外界的互联网通路拓宽了百倍以上;乌镇还开了“互联网医院”，理论上全国人民可以通过这里，找全国的医生看病。
而且，水的能见度从30公分提高到了70公分。
乌镇所在的桐乡，这个原来以羊绒衫和丝绵产业支撑的县级市，已率先探索5G技术商用试验网、部署基于IPv6的下一代互联网，并申请建设国际出入口专用通道。
从会务人员透露出来的信息看，今年在乌镇的朋友，将看到首次公开亮相的百度无人车(据称具有国际领先水平);看到沃尔沃最新的智能互联汽车;看到诺基亚最新发布的虚拟现实摄像的平台;看到来自拉丁美洲最大的移动互联网公司的无线上网平台，专为2016年里约奥运会准备。
但是，乌镇峰会主办方——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主任、中央网信办主任、中宣部副部长鲁炜没有变。在昨日国新办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他还是像去年的新闻发布会一样，丝毫没有避开话题的意思，而是接过记者的犀利提问，完成了一次“鲁炜式”互联网管理宣讲：
美国有线电视新闻CNN记者：您刚才提到互联网互联互通，但是我觉得，中国的网络审查制度日趋严格，在这样的一个信息爆炸的全球化时代，会不会造成使中国的互联网越来越成为一种局域网的感觉?这种日趋严格的互联网内容审查制度，是不是和中国领导人提出的深化改革开放和在全球展示中国日趋自信开放的国际形象也是相悖的?谢谢。
鲁炜：你刚才说了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关于内容审查的问题。我可以跟大家说，中国有400万家网站，有将近7亿的网民，有12亿手机用户，有6亿的微信和微博用户，每天产生的信息是300亿条。任何一个国家和组织，都不可能对这300亿条的信息进行审查。所以，你们说“内容审查”这四个字是用词不当，但是没有“内容审查”不等于没有管理，对于网络的管理，中国政府恰恰是从西方发达国家学来的，而且学得还不够。全世界没有哪个国家对互联网内容是没有管理的，你不能说管理了，就不自由了，我刚才已经说了，你要的“自由”不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建立在别人的不自由之上。如果我们真的有“内容审查”的话，我们网民的增长速度，那些低头一族对网络的依赖怎么还会有增无减?但是不审查不等于没有底线，你违反了底线、触犯了法律，一样会被追究。
第二个问题，关于你说的“局域网”。我去年讲过这个话，我没有办法改变你，但是我有权利选择朋友。谁到我家来，我确实是要选择的，来的要是朋友。我们不欢迎那些挣了中国钱、占了中国市场，还诬蔑中国的人。就像每一个家庭，都不欢迎不友好的人来做客一样。
第三个问题，就是所谓“封锁”“翻墙”，是不是体现中国政府对言论越来越严格的控制。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们越来越多的是依照法律来加强网络空间的治理，也依照法律来对外开放。中国的开放大门是永远不会关闭的，我们对全世界的互联网企业是开放的，只要你不伤害中国的国家利益、不伤害中国的消费者利益，我们都欢迎到中国发展。事实证明，全世界特别是互联网发达国家的企业在中国的发展，不论是数量还是获取利益，都是不断增长的，有的西方互联网企业50%的利润来自中国市场，可见中国是开放的、中国是公平的，全世界互联网企业对中国是有信心的。谢谢。
彭博新闻社记者：中国政府不久前颁布的《国家安全法》宣布对所有“网络信息技术产品和服务”进行“国家安全审查和监管”。同时，还将出台《网络安全法》和《反恐法》等多项法律法规。这是否意味着中国将对互联网领域将进行更多的政府审查?一些美国企业认为这些条例对他们有针对性，担心他们在华发展遭遇不公正的待遇，对此你怎么看?
鲁炜：你这个问题在西方国家的一些媒体中带有典型性。中国的《国家安全法》已经于今年的7月1日正式颁布，《网络安全法》和《反恐法》草案也已向社会各界公开征求了意见，我们的立法机关正在按程序推进。这是中国依法治国的重要实践，应该为之叫好，因为它体现了中国网络管理的依法、民主、透明。这些法律的出台不仅维护中国的国家利益，也将保护包括全世界在华企业的合法权益。现在有的人存在偏见，我们没有法律的时候，说我们无法可依，我们有了法律的时候，他又来无端指责。所以，我现在看明白一件事，反正中国无论做什么，这些人都会说不是。
对外开放是我们的基本国策，是不会改变的，开放的大门打开了就永远不会关上。我们正在走一条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在这条道路上我们充满着自信，不会因为别人的说三道四，就改变、动摇。中国改革开放的实践证明了这条道路是正确的、成功的，这条道路得益于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我们现在还会继续沿着这条道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我们愿意携手和世界各国一道加强交流、加强沟通、加强合作，实现共赢。谢谢。
新京报记者：有外媒报道说“中国政府已经牢牢地管住了互联网”，请问是不是这样?如有一些微信、文章、帖文，看着看着就没有了，被删掉了，作为网信办的主任，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鲁炜：也有西方媒体报道，说中国要管住互联网，无异于将果冻钉到墙上。
互联网的未知远远大于已知。有网民说，现在互联网还没有搞懂，就有了物联网，云计算还没有搞明白，就又来了雾计算，我要说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敢说完全管住了互联网。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政府确实加大了网上突出问题的治理力度，这是事实。特别是集中整治网络谣言、打击网络犯罪、打击网络色情，保护网民的合法权益、保护未成年人的健康成长，努力让网络空间逐步清朗起来，我们对网络乱象的治理取得了明显的成效。
但是我们不能对成效估计过高，我们正在探索一条中国特色的治网之道。中国的治网之道其最根本的就是坚持依法治网，换一句话来说，就是正确地处理好自由与秩序的关系。网络空间不是法外之地，网络空间与现实社会是一样的，我们既要自由也要秩序。大家早上来，朝内大街门口熙熙攘攘，所有的车和所有的人都想自由地行驶、自由地走路，这恰恰是要强调秩序的理由，所以哪里要自由，哪里就要有秩序。自由是我们的目的，秩序是我们的手段，越是要自由，就越是要秩序，没有秩序的自由是不存在的。
刚才你说的帖子被删，我也遇到过，这有几种情况。要么是网民举报的，我们有一个互联网举报中心，每天接受网民举报，多则几十万、上百万，我们把群众的举报都交给各个网站去处理。还有就是网站和网民、网站和客户都签署了协议，根据协议应该删除违反中国法律、伤害未成年人成长的有关有害信息。当然，也有政府管理部门要求查删，这个查删的标准就是不能违反中国法律法规，不能侵害他人合法权益，特别是不能危害未成年人的成长。所以，我们现在对网上的治理是漫长的，我们在不断地探索规律，坚持依法治网，不断提升中国网民的素养，来全面推进网络空间的法治化。谢谢。
这些劲爆的话，其实并不新鲜，在去年，同样是这个场地，同样是乌镇峰会新闻发布会，鲁炜答过类似的，有些甚至是一模一样的话：
朝日电视台：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西方一些网站比如说Facebook在中国无法访问，请问中国为什么要关闭这些网站?第二个问题，近段时间中国各家网站删贴关闭帐号力度明显加大，有消息称，网信将出台APP管理办法，这是不是中国政府要收紧网上言论?未来怎么平衡互联网管理和言论自由?
鲁炜：你问了三个问题。我没听清你是说哪一个西方的网站在中国无法访问。我没有用过这些网站的体验，我不知道它们是不是被关闭。但有些网站无法访问的情况，我想可能是存在的。但是我要说明的是，我们的管理都是按照中国法律进行的，我们所采取的一切措施都是依法维护中国的国家安全和中国消费者的利益。我还要说明的是，我们没有关过境外的任何一家网站，你的网站在你家里，我怎么可能跑到你家去关你家的网站呢?中国历来都是好客热情的，但是谁到我家作客，我是有选择的。我可以讲两句话，我没有办法改变你，但是我有权利选择朋友，我希望到中国来的都是朋友，是真朋友。
第二个问题，你说各家网站的删帖、关闭帐号的力度加大，我没有这方面的感觉，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中国中共十八届四中全会刚刚闭幕，提出了依法治国的目标。要依法治国，就要依法治网，依法治网就是要用法治的思维推动网络空间法治化。依法治网首先是依宪治网，我们出台的所有法规，比方说“九不准”，还有“七条底线”，每一条都是对照中国宪法来出台的。比方说宪法第一章第一条就规定“社会主义制度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根本制度，禁止任何组织或个人来破坏社会主义制度”。我们现在要进一步加强依法治网、依法办网、依法管网、依法上网，用法治来规范网络空间的行为。
你问的第三个问题，关于APP管理的问题，我可以跟你说，你说的APP的媒体报道是真实的，我们将要出台APP管理办法。APP是应用软件，用户可以通过 APP下载形成客户端，APP也可以在应用商店得到安装。我们发现有的APP损害了网民的权益，我们要加强管理，这也是网络空间法治化的一个重要体现。 至于你说是不是政府收紧网上言论?我可以告诉你，这个提法是媒体的一种臆断，它恰恰证明了我们是依法管网的。谢谢。
凤凰卫视记者：刚才提到Facebook这样的网站，我记得您表示过这样的网站不可能让它进入中国，中国马上实施网络安全审查制度，请问您怎么看待外界一些评论，认为我们这个制度的实施就是在阻止有些外国的企业进入中国?
鲁炜：你也问了两个问题。第一，我当时在达沃斯的时候确实注意到了有个别媒体问我“脸谱”能不能进入中国?媒体说是我说的“绝不可能”。我今天可以跟你说，这是一条虚假新闻，当然，我也没说“脸谱”就可以进入。我既没有说它不可以进入中国，也没有说它可以进入中国。我想说，中国对外开放的政策是不会变的，因为它是我们的基本国策，外国互联网企业进入中国，我们的底线就是要符合中国的法律法规。法律法规就两条底线，一是不得损害中国的国家利益，二是不得伤害中国的消费者利益。我们现在不能允许的是，既占了中国市场，又挣了中国的钱，还来伤害中国，这种情况我们是不能允许的。只要遵守中国的法律法规，我们欢迎世界所有的互联网企业进入中国市场，中国市场确实太大了。 你刚才又谈到一个网络安全审查制度的问题，确实我们发布了建立网络安全审查制度的消息，我们网络安全审查制度是从哪儿来的呢?是从美国等西方发达国家学来的。我们的网络安全审查制度是为了维护网络安全和国家安全、维护经济社会健康发展、维护中国消费者的利益，我们不针对某一个国家、某一个企业。当然，也包括一切国家和所有的企业。
两届峰会中间，有一个很少人注意到的插曲：
2014年，鲁炜访问美国，谷歌CEO施密特请鲁炜坐上谷歌无人驾驶汽车，这是第一个乘坐此车的中国人，并由谷歌首席科学家同乘。
下车后，主人问：感觉怎样?
鲁炜答曰：不错，很神奇!就是刹车不如老司机稳当。
“刹车”是一个小梗。在很多个场合，包括有谷歌老总在的场合，鲁炜都爱用这个比喻：互联网发展与管理，就像一个汽车，如果没有刹车，性能再好，一旦上了高速路，可想而知会造成怎样的后果。所以，再好的汽车也要有刹车。